深圳的“前世”宝安：一个古老县城的背影

　　很多城市都有自己的“曾用名”，例如西安的曾用名是长安，开封的曾用名叫汴梁，北京的曾用名叫燕京、北平……作为深圳人，我们也应该知道，我们所在的城市其实也是有“曾用名”的，那就是——宝安。在时空的坐标系中，建立于公元331年的宝安县，是深圳这座城市的历史的原点。在建制后的1600多年中，宝安县几经浮沉，直至1979年，一位伟人画了一个圈，县城升级为深圳市，但宝安县仍作为深圳市的一部分而存在。直到1992年8月11日，国务院批复“同意撤销宝安县建制，将其划为深圳市的两个区”，第二年元旦，宝安区、龙岗区正式挂牌成立，“宝安县”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王清(化名)坐在草坪上，侧着身，胖乎乎的小手自然扶地。宽阔的额头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直盯前方——1993年8月，11个月大的王清在宝安区新安公园的凉亭前留下了照片。在她的记忆里，人们都管宝安称作区，殊不知，这个称呼是在她出生一个月前才作出的改变。1992年8月11日，国务院“同意撤销宝安县建制，将其划为深圳市的两个区”。1993年1月1日，宝安区人民政府挂牌成立。宝安撤县建区，深圳经济特区的发展也从此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作为与宝安区一同成长的90后，王清对家乡20多年来的变化了如指掌。而建区之前的宝安，就要听妈妈沈雪(化名)细细说来了。

　　一个拥有300多年历史的家族

　　“我们沈家在宝安有334年的历史了。”54岁的沈雪说，她家位于观澜江头福田村，早期的村子不算大，曾居住着近20户人家，人口约60人，至今仍沿袭着每年祭祖的习俗。

　　宝安区位于南海之滨，深圳市西北部。据《宝安区志》和《深圳市志》记载，东晋咸和六年(331年)，宝安置县，以县北有宝山得名宝安，其境域包括今深圳大部、东莞、中山(部分)、珠海和香港、澳门地区，是为深圳地区首次建立县一级行政机构。中唐以后直至明代中叶，宝安县的建置被撤销。

　　明万历元年(1573年)设新安县，县境包括今深圳大部和香港全部，以及东莞市东部和东南部的小部分地区，此为深圳地区自中唐以后首次单独设县。清顺治、康熙年间，因实行“迁海”政策，新安县一度被裁撤。至康熙八年(1669年)才恢复建置。此后大量外地人口迁入新安县，形成该地区一次新的移民高潮。民国3年(1914)1月，全国行政区域整编，新安县因与河南省新安县重名，复名宝安县。

　　沈雪的祖宅是一栋两层楼高的老瓦房，她长大后得知，这间老瓦房其实是叔公的房子。上世纪50年代，叔公去了香港，沈雪一家便搬到那里居住。“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在香港，或至亲，或疏远一点的。”沈雪回忆说，小时候村里比较贫困，在香港的亲戚都会邮寄一些物品过来。

　　“在观澜没几位女生产队队长，我妈是其中之一”

　　据《深圳市志》记载，1979年1月，广东省委决定撤销宝安县，设立深圳市(县级市)。1979年3月5日，国务院批复同意将宝安县改设为深圳市，以宝安县的行政区域为深圳市的行政区域，由广东省和惠阳地区双重领导。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至深圳设市，深圳地区行政管理体制的形式主要为县-区-乡(人民公社)-村(生产大队)。

　　沈雪在家里排行老大，是家里的半个劳动力，从小跟着妈妈下地干农活，“我妈妈是生产队队长，在观澜没有几位女队长的，我妈妈是其中之一。”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沈雪还记得，整个公社常到盐田的渔场或者蛇口码头运一车鱼回来，再按照每村的人口数量进行分配。所以，即便收成再不好，每个星期也能吃上一两次海鱼。“听说有鱼来了，各村都跑去排队。但不是人去排队的喔，是拿个砖头或者篮子都算排队，有个记号代表是谁就行了。”沈雪常被选派为家里的代表去领鱼，回忆起当年的排队盛况，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开放的思想，宝安人比很多人都要提前”

　　据了解，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实行改革开放的重大决策。1979年，党中央、国务院批准广东、福建在对外经济活动中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并决定在深圳、珠海、厦门、汕头试办经济特区。1980年8月，深圳经济特区正式成立。

　　“开放的思想，宝安人比很多人都要提前。”沈雪还记得，1977年，叔公带着9个子孙第一次从香港回乡，他们穿着牛仔裤和喇叭裤，烫着时髦的卷发，村里的孩子都凑过来围观。“有亲戚准备结婚，说要买房子。人家问他有那么多钱吗，他说没有，找银行贷款。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概念——买房可以找银行借钱，之后每年再还。”

　　据《宝安区志》记载，1980年，全县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放了生产力并推进人力、资金向第二、第三产业转移：凭借毗邻香港的独特地缘、人缘优势，承接香港制造业北移并把宝安建设成制造业基地，引进“三来一补”(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企业。

　　“最早的‘三来一补’工厂设在石岩。”沈雪回忆称，当时有很多人抱着改变家乡的想法在家乡建起工厂。“叔公发现观澜河有很多金黄色的沙子，那时候香港建设需要沙砖，他就在观澜设了一个沙砖厂，让从香港中文大学毕业的儿子来打理。”沈雪说，叔公开设的工厂并不顺利，起初运货车难过观澜河的桥，换了厂址后发现距离香港路途遥远不好走……“他就是一厢的热情想回家建设，但后来发现不实际。所以当时‘三来一补’工厂很多建在原特区内，离香港比较近。”沈雪说。

　　根据《深圳市志》，建市后，随着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行政区划多次调整。1981年10月，恢复宝安县建置，辖深圳经济特区以外的原宝安县地。

　　“我们也变成了特区人”

　　据《深圳行政区划历史沿革考释》记载，1992年8月11日，国务院“同意撤销宝安县建制，将其划为深圳市的两个区。具体手续由民政部按规定程序办理”。民政部于当年11月11日作出批复“经国务院批准，同意撤销宝安县，设立深圳市两个市辖区”，广东省民政厅则于12月8日正式下发通知给深圳市政府。1993年1月1日，宝安区人民政府挂牌成立。

　　1981年师范毕业的沈雪分配到福永中学当了4年老师，之后调到宝安中学任教，直到去年退休。谈到撤县建区，沈雪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身份上的变化。她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1993年更换的身份证的复印件，“你看，证件这里有个圆形水印，写着一个英文字母T。T指的就是‘特区’，”她笑笑说，以前宝安县的时候是属于农村，撤县建区让她们一跃跳出了“农门”，“我们也变成了特区人。”

　　1992年，女儿王清出生。2014年8月，王清前往美国读书，在美国匹兹堡大学的图书馆里竟发现了家乡的痕迹。“在东亚系藏书里，我看到了《新安县志》，很有亲切感，里面记载的很多村落的名字现在还在用。”王清拍下的书本照片至今还存在手机里。今年1月，王清学成归来，恍然发现眼前的宝安已不是曾经的样子，“建了很多新楼，都认不出这是哪里了。”

　　据相关资料记载，深圳在1992年就完成了特区内的城市化工作。2003年10月30日，深圳市又召开了加快原特区外宝安、龙岗两区城市化进程大会。到2004年9月29日，全市最后两个村——深圳市宝安区沙井街道民主村、福永街道塘尾村两个村委会，同时挂牌改设为社区居委会。至此，“村”在深圳市成了历史，深圳成为全国第一个没有农村行政建制和农村社会体制的城市。

　　今天，原来的村子已经不再是“村”，宝安也早已不再是原来的县。无论如何，这个古老县城的背影，将在今后的日子里永远刻印在深圳人的历史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