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第一个工作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现身广东深圳，考察创客空间、前海微众银行、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三家民营企业后，第二天考察了广东自贸区南沙片区。在南沙看到这里审批时间从799天缩短为145天、各类证件从103种精简为10种的成果。有国际在线报道发布微信说，李克强总理说，“时间就是金钱”最早就是从广东喊出来的，自贸区要做的就是简化审批流程、激发市场活力、加强事中事后监管，争创审批“特区速度”。
在李克强考察广东前不到一个月，国务院常务会议传出，中央决定探索以开放促改革的新路径，推广上海自由贸易试点经验，实行自贸区扩围，在广东、天津、福建特定区域再设三个自由贸易园区。与传说中广东省南沙、前海、横琴三地在申报自贸区的“预期”不同，批复公布，深圳获得了超预期的收获，除了前海，扩围扩大到了改革开放最早的开发区——蛇口。
36年前的7月2日，中国大陆第一个出口加工工业区在蛇口破土开建，开工建设的开山第一炮，被称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炮”。此后屹立在这里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标语，改写了从计划经济走来的中国人的时空观。
据了解，上海自贸试验区在讲究机制与制度创新“可复制”的同时，空间上也有一定范围的拓展。而在深圳，显得单片化的自贸试验区，又叠加出一个蛇口，形成了前海新区与蛇口“老区”1+1=深圳自贸试验区的区域互动。专家指，这是一个富有新意的双主体推进的新格局。
中国南方改革又来一笔时空之舞。以蛇口的视角看，中国新一轮改革的自贸区试验落点，再度回到了蛇口，意味深长。这点醒了一个主题：从香港，到前海，到蛇口，中国该如何取得更高的效率，更重要的成果，更大的发展?
前海：
先行先试 将政策用足
从月亮湾大道鲤鱼门进入前海合作区，映入记者眼帘的是刚刚落成的青年梦工场。冬日午后，在绿色的草坪、黄色的芦苇、粉红色的木棉映衬下，这栋黑白两色的建筑显得异常美丽。不久以后，很多青年创业团队的梦想将在这里一一实现。
前海湾保税港区创立之初，被寄望在人民币离岸金融方面先行先试，逐步建立离岸人民币回流机制，并最终实现人民币资本项下的可自由兑换。深圳前海被中央政府纳入广东自由贸易试验区，则意味着前海被赋予更高的期望。
前海管理局局长张备对此的解读是，前海是我国金融业对外开放试验的示范窗口，金融创新是前海的试验重点和焦点。据其介绍，目前前海正专题研究广东省自贸园区的运作模式、政策突破和项目储备等，同时谋划把前海打造成为广东自贸区核心功能区。
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深圳)物流与供应链管理研究所所长王国文认为，中央在之前给前海一个大机会的基础上，进一步给了更大的机会。这实际上可以理解为，前海自贸试验区，在能操作、可操作的方面，先行动起来，把中央的政策和授权用足，要敢闯敢试。
早前他曾撰文说，深圳在珠三角规划纲要中的定位，是全国和区域的一个经济中心城市，如果只是把回流来的钱圈在前海，经济中心的功能与作用也就很难发挥。现在内地很差钱，很多地方没钱搞开发，香港人民币利率同境内比起来，有3个点左右的利差，为什么不让这些便宜的资金流到内地去呢?
在三城论坛上，上海专家曾在会上说，深圳前海人民币跨境流动的探索试验，让上海也羡慕。
前海管理局局长张备表示，前海在金融创新上一直有新的探索，采取滚动创新的形态，每年都上报和争取新的改革举措，在各自由贸易试验区中保持领先水平。
“截至目前，前海已申请了40条金融创新措施。仅在2014年，国家一行三会(央行、证监会、银监会、保监会)，就批复最新29条金融创新政策，其中，属全国第一次提出的有12条，去年也成为前海成立以来最为丰收的年份。”张备表示。
不仅如此，在自由贸易上的探索，前海也大有可为。王国文建议，前海可以借鉴迪拜，把它建成一个要素聚集的区域，每平方公里GDP达到100亿，那就必须要有全球要素配置能力。从供应链的角度来讲，就要有全球结算中心，然后顺着供应链把人民币放出去。境外谁要在这里买东西，这里的供货商就可以贷给你人民币，以“买方信贷”的方式，让人民币走出去。这就是一个全球的链条。人民币要国际化，顺着这个链条走就行了。
确实，在全球化时代，中国需要有能力在全球配置资源。若不能通过自由贸易获得参与全球化的资源，分享全球化的红利，中国经济转型的目标很难企及。
而从人才引进角度，两年前，前海启动时，综合开发研究院研究员冯苏宝认为，要靠制度创造软环境。他说，前海如何吸引高端人才?关键还是要靠制度。必须依靠制度制造洼地，才会有要素的流入。而在制度建设方面，前海可拓展的空间很大。
他进一步指，制度的软环境是决定前海成败的关键因素。“只有制度跟上去了，软环境好了，才会有国际重量级金融机构进来。”
对前海新区而言，自贸区扩围，多加了一个蛇口，本身就是对前海功能的一个补充或延伸，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用好用足先行先试政策所需条件的进一步完善。毕竟创新需全要素与完备产业链支撑，这是中央的高明之处。
蛇口：
需解决与前海协同发展
在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建设中，地处粤港澳大湾区和海上丝绸之路战略要冲的深圳，再次主动作为。如果说前海获批自贸试验区是在意料之中，那么蛇口这个当年改革开放的试管，在36年之后则以黑马之势，再次承担起经济特区改革创新的重任。
“其实蛇口能够获批加入自贸区试验并不意外!”王国文接受《深圳商报·前沿观察》专访时表示，蛇口的加入不仅是物理空间扩容，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以企业为主体的创新制度。纵观现有大部分的自贸区，几乎都是以政府为主导，而前海管理局和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有限公司，构成了深圳自贸区的政府与企业推进的双主体。
王国文说，以前我们总在考虑如何借鉴上海经验，但其实上海与深圳不尽相同。上海自贸区自建立之时就是全要素试验，包括航运、贸易、金融、保税区和港口等一系列要素，前海则主要侧重于金融创新，欠缺港口等自贸区要素，蛇口的加入正好弥补了前海在航运、湾区经济、邮轮经济上的先天不足。
“在整个中国改革开放进程中，蛇口是特区的试管，蛇口工业区实际上叫‘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有限公司’。企业创新主要是市场主导，如今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已经被提出来，下一轮开放中，能不能更多地让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发挥出来，这是双主体创新的制度基础。”
回到30多年前，为什么在蛇口诞生了招商银行、平安保险、深中集一批颇具影响力的企业?这与企业为主导的创新机制不无关系。王国文介绍，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当时作为中资、总部在香港的企业，实际上就是以香港的经验为模板，给中国市场经济撕开了一个口子，更因此成为深圳特区建设的“试管”。
大南山往北是前海，往南是蛇口，一山挑两片区，形成深圳自由贸易实验区的“南北互动连片拉通”格局。王国文分析指出，在前海，是以前海管理局这一法定机构为主体，而蛇口工业区仍然是以企业为主体。这种构思下，广东自贸区势必要探索新一轮的制度创新。
在王国文看来，之所以叫做自由贸易试验区，是因为国内目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贸区。因此我们可以将眼光放出去，学习一些成功自贸区的经验。以香港为例，香港采用的航运船舶进出港备案机制，船开出去一个月之内，把仓单交给海关就行，而我们采用的仍是预先申报机制，海关不批单子，船就不能起航。这说明我们在自由贸易管理体制上，离真正意义上的自贸区还有距离。
早期1.24平方公里、现在10.85平方公里的蛇口工业区，曾是中国改革开放第一个工业区，一系列改革试验率先在蛇口推行后，被推广至深圳以及全国。效益观点、竞争意识、等价交换、法制观念等市场机制，就是从兴蛇口创新推出，在全国产生示范效应的。而蛇口在社会组织形式上大胆探索，如干部体制、引进外资、民主选举、舆论监督等方面的制度变革，更成为引领改革开放、开全国风气之先的一座丰碑。
“蛇口纳入进来最明显的好处是，我们自贸区的要素更全了，蛇口也将迎来新一轮大发展。”王国文指出，蛇口有赤湾港和蛇口港两个港区，这一来，我们的自贸区与航运开发，特别是海洋经济结合了起来。同时，蛇口也是深圳湾区经济的一个亮点。招商局目前打造的太子湾游轮母港，是深圳的标志，也是未来珠三角最亮丽的名片。
“深圳有邮轮旅游试验区，但暂时还没有邮轮经济试验区。蛇口的邮轮经济把海上、码头和后方陆运结合起来，相信会为深圳打造湾区经济提供有力的支撑。”
王国文解释，邮轮经济发展涉及制度创新，包括便利的签证、免税购物、公海一日游等，这也是制度创新的产物。从经济角度上来说，蛇口所具备的创新要素叠加到深圳自贸区创新里面。“前海以前是金融创新，蛇口的加入至少在航运、邮轮经济、湾区经济上有新的补充。”
在这一轮改革创新中，不仅是前海、蛇口片区自身全要素的试验和开放，更主要的是它代表了国家的实力输出，输出资本、输出管理、输出蛇口国际化的人文精神。“如果说36年前的蛇口的创新基因是摸着石头过河，那么现在的蛇口已经有了成熟的创新经验。从诞生起就被赋予的创新基因，是蛇口获批自贸试验区的重要因素。”王国文说。
新一轮大发展将为蛇口带来诸多利好，但也不能忽略其中的挑战。王国文特别提出，与36年前相比，蛇口的外部经济环境已经发生巨大变化。企业作为自贸区的管理开发主体，该怎么去创新，是蛇口36年之后面临“开放倒逼改革”的更大挑战。
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总经理杨天平对此给出的答案是，招商局集团让蛇口工业区转型升级，摸索让工业区焕发新活力的路径。同时，蛇口有很好的物流、港口配套设施，与前海一起纳入自贸区，可以形成互补。这一轮自贸区设立和早年设立经济特区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相同的是，先在相对小的范围内试点，成功后再更广泛推广;不同的是，早年经济特区，中央给了很多优惠政策，经济特区的发展更多得益于政策红利。但这一轮自贸区设立，除了前海有一些税收优惠政策外，其他地区都没有优惠政策，更多强调的是体制、机制的创新。在被纳入广东自贸区后，蛇口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与前海协同发展。
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深圳)常务副院长郭万达也持相同看法，他建议在产业规划、管理体制方面，未来前海与蛇口之间还需要更好地衔接，不能将两者分割。前海已有多项金融政策落地，比如跨境贷等，都可以将范围拓展到蛇口。
而在王国文看来，在体制上应放权给企业，比如企业提出的建议，上级包括部委批不批，该怎么批?或者说需不需要批?“我觉得不需要批，就按照自由贸易区的模式，这才是真正的探索。”
“之前说简政放权少批，我的建议是，将来在自贸区就不要批，直接利用备案来解决。”王国文说，蛇口这个国际化的区域能否再做这个试验?如果蛇口工业区能把这条路闯出来，将对全国下一轮改革开放释放新的信号，也就再次具备了30多年前的改革创新示范意义。
前海蛇口
合作 大于竞争
一个是国家级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示范新区，一个是“敢为天下先”的中国改革开放发源地，他们联袂打造国家自贸试验区会产生哪些化学反应?又将对深圳的发展产生哪些影响?
郭万达认为，扩容后的前海蛇口自贸区总面积为28平方公里，在广东自贸区中占24%。蛇口纳入自贸区虽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深圳有着创新的基因，雄厚的产业基础，转型升级的迫切需求，加上毗邻香港的地理优势，仅仅把前海15平方公里的土地列入自贸区是远远不够的，蛇口的加入将使深圳在国家自贸试验区的建设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蛇口的加入有利于形成大前海的引擎区。”前海管理局保税港区管理处处长刘晓则表示，自贸区规划将西部港区的妈湾、赤湾和前海湾港区连接成一个整体，这一区域的港口吞吐量占整个深圳港的一半，而且航线以前往日韩、东南亚各国为主，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自贸区成立后，前海的金融、贸易、航运服务等，将为蛇口片区注入新的活力，以开发开放带动蛇口转型升级，依托粤港澳大湾区，共同打造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金融创新中心、对外投资枢纽、国际贸易门户、现代物流枢纽、专业服务基地和国际交往平台。
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总经理杨天平也认为，蛇口与前海，应该是一种互补关系，共同通过机制和体制的创新，去推动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纳入国家自贸区战略意味着蛇口又获得了一次再出发的机会。这次机会，对蛇口来讲，是一个重大的战略机遇，它跟36年前中央批准蛇口工业区成立，具有同等重要的战略意义。
“蛇口的定位跟前海应该是互补关系。不会说前海做金融，我们也来做金融。蛇口纳入自贸区后，前海制定的一些政策，蛇口是可以同样享受的，因为蛇口和前海都在一个自贸区内。不同的是，前海是由前海管理局主导，蛇口是蛇口工业区有限公司主导。大家的目标一致，只是分工有不同。”杨天平说。
同样，在王国文看来，多了蛇口这个创新主体，更将激发前海与蛇口的创新速度。既突出了新的使命，也肯定了过去一路走来取得成就、有价值的改革，给总结、完善、提高以新的突破口。他认为，深圳自贸区范围扩大，整体的影响力也将加强，因此蛇口、前海要与兄弟地区共同探索服务业发展新政策，构建新型的体制竞合关系，合作大于竞争。
“未来蛇口与前海的建设值得期待，但也应认识到一些问题。”王国文指出，当初建前海的目的是什么?是探索特区未来30年的下一步改革开放之路，也是为了探索中国的未来30年改革开放之路。从这个意义上说，蛇口在前海新区设立几年之后，与前海汇合一起(新区与老开发区叠加)作为广东自贸区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这是改革开放试验的一种新集成，蛇口前海在自贸区试验概念下，探索与香港携手发展的一条新路，无疑也是给中央积累经验，为全国提供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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