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借租金贷建资金池 租客不知情则涉嫌违规

　　金融是好东西，但也可能是坏东西。当一项民间交易引来金融平台参与，放大了杠杆的同时，也放大了风险。

　　近期关于“资本介入长租公寓推高租金”的讨论引发人们重新审视金融的属性。而鼎家的破产将这一讨论推向更深处。其中，最大的焦点就是租金贷：长租公寓收取租客押金，同时通过金融平台提前收取租客全年租金，归集资金后除部分用以支付给房东，大部分资金用来扩张房产数量规模。一旦资金链断裂，也可能像近期的P2P爆雷，引发大规模的客户损失。

　　长租公寓通过租金贷这一金融业务直接涉及资金归集，是否合法合规?法律界人士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资金沉淀本身，如果通过合同明确约定，则不算违规，但对于这本身引发的风险需要密切关注，必要时监管需要干预。但如果租客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网络贷款，将第三方网络贷款机构卷入，这种挪用租金建立资金池的行为，属于违法违规行为。

　　房租上涨背后的金融杠杆

　　在北京工作的苏女士最近正忙着找房子，但发现单间在2000元/月以下的房子在全北京都很难找了。越是到处去找，她的一个心结越强烈，那就是现在快到期的房子要是能够继续租该多好。现在住的单间带一个大阳台，光线很好，装修不错，才不到2000块。但是业主最近直接上门了，这是两年来第一次，通知他们房子要装修了，需要腾空。

　　“和业主同来的还有一个房产经纪人模样的年轻人，在房里拍照、量大小。一问才知是蛋壳公寓的业务员。房东说，租给现在的房产代理公司，月租太低了，想重新装修，重新找代理公司。”苏女士说。

　　而蛋壳公寓的模式就是从业主手上拿下房子后，重新装修一遍，统一配备，再向房客出租。

　　一家规模相对较小的房产代理公司的业务员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现在北京的租房市场已经被这些长租公寓完全搞乱了，今年房价不断上涨。“上次我们去看一套一居室的房子，业主报价4200元/月，我们觉得有点高，希望能少一点，没想到这时一位做长租公寓的业务员赶来，直接问业主报多少，看到这么多人都想拿房，他直接说给业主4500元/月。”他说。

　　蛋壳公寓一位业务员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租客与蛋壳公寓签约时，签的不是纸质合同而是电子合同，如果是“押一付一”，签合同时还需要与第三方贷款平台签订一份贷款协议，目前合作的贷款平台之一便是微众银行。客户签约后，贷款平台一次性将租客一年的房租发放给蛋壳公寓。

　　客户在完成签约前，还需要在手机上绑定一张银行卡，“押一付一”也就是每月从这张银行卡扣“月租”，其实就是分期按月还贷。

　　蛋壳公寓通过一次性获得租金贷的款，便可以用这部分资金拿下更多业主的房子，从而有机会获得规模快速扩张。

　　不过，这类通过期限错配扩张的手段是有风险的。杭州鼎家宣布破产就是一个生动例子。

　　杭州鼎家是一家长租公寓运营商。鼎家官方称其是杭州本土同类企业中颇具影响力的企业，“2017年公司创立自主品牌‘鼎寓’，致力于为租客提供高品质的居住产品和服务”。至2017年底，鼎寓已发展长租公寓超过5000间。

　　近日，鼎家发出通知，因经营不善导致资金链断链，已停止运营。

　　资金沉淀是否违规引争议

　　对于长租公寓通过加杠杆扩张规模引发的金融风险问题，业内高度关注这种行为是否合规。

　　比如长租公寓收取押金，以及通过第三方金融平台提前收取租金导致资金沉淀，可能引发跑路或者破产，导致租客和业主受损，甚至卷入金融风险事件。这引发人们对资金沉淀是否合规的思考。

　　广东融卓律师事务所律师赵春艳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如果承租人和公寓公司双方在合同中已约定收取押金，也明确约定通过第三方金融平台分期付款，则在现有法规下，资金池的形成合法。不过这本身存在的风险问题确实值得关注，必要时监管可能需要适当干预。

　　北京一位法官告诉记者，单从资金沉淀来说，不存在合规与否的问题。如果考虑是否合法合规，可以考虑三方面的问题。

　　第一，不是说一个公司宣布破产就破产了，要经过一个破产清算的程序;第二，从民事的角度来看，公司在经营过程中，是否存在股东侵犯公司或者债权人利益，是否有偷逃资金，是否有公司的资金和个人的资金相混同的情形等等;第二，它是否涉刑，是不是刻意以合法手段掩饰非法目的，若真如此，则实质上是一种诈骗。但这需要进一步核实。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杨东认为，鼎家的商业经营模式是以租客的信用为基础，从租金贷这样的网络贷款平台套取信用贷款。鼎家拿到金融机构贷款后，不一次性结算给房东，最多只给一季度，再利用截留的租金去盘下更多的房子，从而实现其商业规模的扩张。

　　在杨东看来，这种挪用租金建立资金池的行为，属于违法违规行为。租客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网络贷款，将第三方网络贷款公司卷入。

　　他进一步表示，鼎家公寓停止运营，将导致租客继续承担对贷款平台还款的义务，且房东无法收到后续租金。可以认为，鼎家的经营模式变相透支了租客个人的信用，并进行资本的进一步扩张，存在变相吸取公众存款的可能。

　　实际上，监管部门已经注意到其中可能存在风险。北京住建委8月17日联合市银监局、市金融局、市税务局等部门集中约谈自如、相寓、蛋壳公寓等主要住房租赁企业负责人，明确要求住房租赁企业：不得利用银行贷款等融资渠道获取的资金恶性竞争抢占房源;不得以高于市场水平的租金或哄抬租金抢占房源;不得通过提高租金诱导房东提前解除租赁合同等方式抢占房源。

　　而对于部分业界人士提出的“资金集中存管建议”，杨东认为，专门存管有利于抑制企业的道德风险。但对于鼎家这个例子来讲，最好的办法不是集中专门存管，而是要限制这种长租公寓企业的融资行为，即防范长租公寓企业在租客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租客的信用变相获得资金。

（来源：每经记者 张寿林 每经编辑 毕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