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宪容：2018年中国经济的回顾及明年展望

　　2018年的中国经济，GDP的增长速度基本上会保持在6.6-6.7%这个区间。在这点上基本没有悬念。但是2018年中国经济所面对的不确定性是无以复加。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给新兴市场带来的冲击及影响，中美贸易摩擦的升级，民营经济退场论的妖风突然泛起，国内经济政策的严重波动性等，从而使对中国经济的不确定性不断地强化，企业及投资者对市场的信心减弱。

　　可以说，尽管美联储加息及中美贸易摩擦的升级对中国经济增长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反之在这种外部因素的作用下，中国出口贸易增长好于早几年。不过，这两大事件对中国金融市场的影响与冲击是巨大的。首先是中国股市，我在年初就表示，如果2018年中国股市能够平稳运行，年底能够保持在年初的股市指数水平就是最好的结果。但实际情况是，2017年末上海综合指数为3307点，到12月7日则下跌到了2605点，下跌幅度达22%。估计到2018底末，上海综合指数能够保持在这个水平基本上不错了。正因为，国内股市一直持续下跌，这对2018年国内企业的股市融资影响会非常大。

　　其次是人民币汇率。受中美贸易战的影响，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由年初的6.50，先是升值到3月底为6.27，但中美贸易战升级，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持续贬值到了6.97,12月7日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为6.87。也就是说，由于中美贸易战爆发，从而导致了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持续贬值，由2018年的最高点到最低点贬值幅度达到了11%以上。而人民币汇率的贬值不仅会导致国内资金外逃，也导致了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放缓。比如，人民币作为国际贸易的结算货币由早几年排名第三位，已经下降到第六、七位，目前人民币国际化的程度还不如加拿大元。而这些因素对中国金融市场的影响与冲击，肯定不利于中国金融市场的改革。

　　还有，对民营经济退场论的妖风泛起，尽管这股妖风对实体经济的影响不大，以及中央政府也立即肯定了国内民营经济的重要性，并出台了一系列的保护及鼓励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但是这股妖风对民营企业及投资者信心的影响是无可复加了。所以，这股市妖风泛起后对国内市场产生了巨大震动，即以为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的路径即将转向，中国经济的寒冬即将来临。可以说，在国内经济面临着一系列的不确定性时，企业、市场及投资者的信心最为重要。

　　2018年也是政府经济政策最为波动的一年。其主要表现是，为了应对中美贸易战的升级加码，国内央行的货币政策不仅没有跟随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逐渐地收紧货币，反之国内央行的货币政策还有转向宽松的迹象。比如存款准备金率下调，公开市场借贷便利工具操作更为频繁，及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贷款投放力度等，所以今年银行信贷增长速度还是较快的。还有，本来十九大报告明确把防范国内金融市场的系统性风险作为2018年的首要任务，但是随着市场形势变化及金融监管组织结构的调整，这一既定政策也有比较大的调整，金融市场的去杠杆转向为稳杠杆。这种转向效果如何还得进一步观察。对于国内财政政策，推出了一系列的降费减税政策，这对促进企业的发展和增强居民的消费力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

　　房地产仍然是2018年中国经济的定海神针。可以说，对于房地产化的中国经济，只要中国房地产市场的繁荣还在继续，中国经济根本上就不用太多担心增长下行压力了。可以看到，中国经济保持着几十年快速增长繁荣都是房地产市场的繁荣有关。比如，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已经持续发展与繁荣近20年了，房地产业的销售金额从1998年的2500亿元左右上升到2018年的15万亿元左右了，20年的时间里，2018年房地产销售金额是1998年60倍。而且，尽管从2016年开始政府说已经推出了一系列遏制房价过快上涨，遏制房地产过度炒作的政策，但是从2016年开始，国内房地产市场增长速度则是越来越快，房地产销售金额则是越来越在创历史记录。即使在2018年，即使看上去一些城市的住房销售面积在下降，甚至于一些城市住房销售面积下降得十分严重，但是全国住房销售金额仍然保持在高速增区间。比如2018年1-10月份国内住房销售金额的增长达到15%，中西部地区则达到20%以上。如果全国的住房销售面积增长在下降，但全国的住房销售金额仍然保持在高速增长，也就意味着在住房销售面积减弱的情况下，国内各城市的房价仍然在普遍上涨。事实上，从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来看，国内70个大中城市房价基本上都在上涨。可以说，只要国内各城市的房价还在上涨，中国房地产市场的繁荣还会继续。住房销售面积增长下降只能是个别现象，对整体经济增长影响不是太大。这是判断国内房地产市场的根本所在，也是判断中国房地产化经济形势的根本所在。所以，在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房价仍然保持普遍上涨的情况下，2018年中国的经济增长不用过多的担心。

　　对于2019年中国的经济未来走势，中国的GDP增长基本上会保持在6.2-6.5%这个增长区间。如果中国经济增长能够保持在这个区间，那么对于中国的经济形势根本上不用过多的担心。而影响中国经济形势最大不确定性，仍然是美国总统特朗普。这不仅让美联储货币政策可能出现的变数，也在于中美贸易战其结果如何根本就无法判断。对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他上任美国总统时，我曾经认为特朗普完全是一个理性商人，其行为肯定会以利益为准绳，但实践证明，这种判断是不正确的，完全低估了特朗普的不确定性。2018年5月，美国得州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波比斯古(Ionut Popescu)在《外交事务》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为《特朗普不需要大战略：为何计划被高估了》的文章。该文章认为，目前特朗普的行为最令人批评的是，特朗普做什么都缺乏所谓“大战略”，即为国家利益订立长远、连贯、一致的规划，并以现实方法达到这些目标。传统的思维基本上就是如此。但在波比斯古看來，这种传统思维在实践上存在严重缺陷，因为，现实社会毕竟不是实验室，精英、领袖如何能在变化迅速的国际环境中，准确地差别不同威胁和机会，并预测这些威胁和机会在未来如何变化，根本就不可能，要保持长期、连贯、一致的规划更是不可能。所以，面对着瞬息万变的国际环境时，如何做出即时反应、调整行为力度、适应不断变化的状况，才是一国外交政策成功的最重要因素。这种策略称之为“应变策略”(emergent strategy)。所以，波比斯古认为，特朗普那种个人意志强烈、无视美国人权和自由理念的取向，言论出尔反尔的行为，正是“应变策略”的体现。如果特朗普采取的是应变策略，博弈对手还是有规律可循，但特朗普则不是这样，他创造出的是“不确定性经济”(uncertainty economy)。也就是说，特朗普与对手的任何博弈都是不确定性的，特朗普用不确定性来遏阻企业海外投资，用不确定性让贸易谈判对手国的经济动荡不安，用不确定性迫使美联储就范，用不确定性来让整个国际市场焦虑不安及震荡等。也正如我年初所说，美国总统特朗普是全球经济增长最大的不确定性，而2019年特朗普会变本加厉利用不确实性来冲击中美贸易判断及国际市场经济秩序。这对中国经济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因素。对此，中国政府只能是以静制这种不确定性。

　　对于2019年中国政府的经济政策，正如早些时候所强调的，仍然是会以“稳”字当头，因为，“稳”不仅是应对外部冲击最好的方式，更重要的是“稳”可以让中国经济生活中的各种风险都隐藏起来，不让这些风险显山露水，以时间换空间。正因为强调2019年中国经济政策的稳定，也就意味着2019年中国房地产市场的态势及政策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既不会如不少房地产业的许多业者所强调当前房地产市场出现危机，需要松绑早些时候出台无所不用其极的行政性的房地产调控政策，也不会对现行的房地产调控出台实质性影响巨大的政策。同样是以时间换空间，中央政府希望用时间把当前中国这个巨大的房地产泡沫收缩掉。可以看到，2018年国内住房土地市场火爆，全国的住房土地出让金增长创历史，就在于国内房地产开发企业仍然看好未来国内的房地产市场，看好2019年国内房地产市场。在这种情况下，2019年国内房地产的繁荣还会持续，国内的房地产化经济持续会有好的增长。不过，当国内房地产市场的泡沫已经蔓延到三四线城市，蔓延到中西部经济落后地区时，中国的房地产化经济是否能够再持续下去，肯定是相当不确定的。所以，2019年国内房地产市场存在不少的变数，国内房地产化经济同样会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同样，对于中国股市也很难抱有乐观态度。这就是我对2019年中国经济基本判断。